深一度(IDintodeepthoughts)辗转找到林觉(化名)时,他刚跟着警方捣毁了一个假服装厂,虽然看起来有些疲惫,却丝毫不能掩饰他面上的喜色。 林觉是阿里巴巴平台治理部打假特战队的成员,此前是一名警察,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在跟假鞋做争斗。“当我刚开始做这个的时候,我一度觉得打假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拿起鼠标在淘宝上随便一搜不就可以了,看到是假的就封了店铺。”但随着工作的展开,他开始修正自己的观点,“你知道阿里巴巴的电商平台上有多少件商品吗?差不多10亿件,你刚封了一个店铺,可能对方就会注册10个店铺,但实际上假货在线下,如果货源地得不到根治,假货是打不完的。” 林觉说,打假的动力有一部分来自亲友,“有时候聚会,他们会笑着跟我说你们上面很多假货,那种感觉很奇怪,我会跟他们说我们不生产假货,我们只是提供了一个平台啊。” 大概在2010年前后,阿里平台开始用线上线下结合的“神秘抽检”的方法遏制假货。“最初就是割韭菜,关掉售假者店铺,后来发现,拔根子才是最有用的,就是找到假货货源地,然后打掉。”跟林觉同样是打假特战队员的李默(化名)说,“我们有2000多人的打假队伍,很多都是干过公安和了解知识产权保护的,此外还有5000多个志愿者也一起在打假,一年投入10多个亿。” 李默说,一旦发现有人售假,他们会沿着售假者向上溯源,伪装多重身份去制假窝点探访,获取更多信息,最后联合品牌权利人和公安执法力量打掉制假窝点。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一些假鞋的制假窝点开始将工序分解到不同作坊生产,打掉一个作坊,其他工序窝点发现后马上就找其他地方生产。 售假造假的人也在不断换着法子应对打假。一些屡次被打击关店的售假者有了“前科”,店铺注册不下来,开始花钱购买外地已注册的店铺,在一些售假比较严重的地方,为了减小被审查的风险,这些人用买来的店铺登录时,会用各种作弊手段更改IP地址,造成该店铺是在外地登陆的假象。 品牌权利人的不配合是让李默觉得打假艰难的另一个原因,“打个比方说,假如判定一双鞋子是假货,那么除了这个鞋子的品牌方,其他人都没有这个资格去判定。但有的品牌权利人并不愿意进行鉴定,因为他们不想给外界造成他们有假货的印象。” 在林觉和李默看来,打假绝对不是某个部门单独就能完成的事情,需要政府、品牌权利人、社会各界一起努力。他们觉得源头打假在制度层面仍然需要加强,比如在公示处罚信息方面,2015年11月17日,《工商总局关于加强和规范网络交易商品质量抽查检验的意见》出台,其中规定,工商行政管理部门要依法查处网络商品经营者线上线下销售不合格和假冒侵权商品、作虚假或者引人误解的宣传以及拒绝工商行政管理部门开展监督检查等违法行为;涉及第三方交易平台经营者的违法行为,应当移交第三方交易平台经营者所在地工商行政管理部门处理。要将行政处罚结果记入企业信用档案,通过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向社会公布。 有媒体梳理了意见出台后16个省市2015年第四季度和2016年第一季度的流通领域商品抽检结果,并在全国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上输入其中203家被抽检产品不合格企业的名字,发现抽检不合格产品后处罚公示不足10%。 李默更愿意用“无力感”去形容多年的打假经历,这种无力感常出现在跟制假售假者的博弈中。有时他们跟警察、品牌方花了大量时间,终于锁定一个假货仓库,但冲进门却发现那不过是制假售假者戏弄打假者的一个障眼法。“屋里只有一个孕妇和一间堆满退货快件的屋子,孕妇跟我说有人给钱,让她在这间屋子里收退回来的快件,退件可以自行处理,其余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回想自己打假的经历,李默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希腊神话里推石头的西西弗斯,“没有尽头。”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