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海三江源,冷峻的雪山间,雪豹无疑是食物链上的佼佼者,研究者们从架设在岩石上的红外相机里注视着它们,但现在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挑战者。 三只藏狗围攻了一只雪豹,觊觎着它捕获的岩羊,雪豹可能失去未来一到两周的食物。对峙、掂量、面对看起来饥饿而不怀好意的群狗,它最终选择离开。藏狗们则围上去,终于可以饱餐一顿。 这样的情景过去十分罕见,但大约从2012年开始,青海省雪境生态宣传教育与研究中心(简称雪境)的研究者尹杭注意到,成群的藏狗越来越多出现在镜头里。 这意味着,这两种捕食动物的栖息地在那里是重合的。 对于致力于雪豹保护的人来说,这可不是好消息。这种濒危的高原大猫正面临越来越多的挑战。栖息地破碎化、加剧的人类活动、盗猎、气候变化等等。而现在藏狗加入了食物链竞争,在尹杭看来,“原有的平衡被打破了,” 这使它们的境遇雪上加霜。 这主要得归咎于前几年市场上的“藏獒热”。在一些地区,人们已经不得不采取措施来解决这一问题。 藏獒热 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囊谦县毛庄乡,乡里的流浪狗收容中心建立前,人们走路去苏莽寺常提心吊胆。寺庙建于半山之间,坐落于子曲河北岸,俯瞰半个乡镇,那里是澜沧江的上游。 “寺庙周边是流浪狗最集中的地方,经常有好几十条狗都趴在院门口。”苏莽寺的管家扎西回忆。喇嘛和访客们时常在那里用剩饭来喂食它们,这造成了流浪狗在寺庙周边聚集,被狗咬伤的案例也愈加频发。“老人和孩子们都不敢单独上街。” 扎西在一年以前就开始琢磨解决毛庄乡流浪狗问题。极少数的地区选择了集中打狗,但在扎西看来,这一方法完全不可取。“怎么说都是一条生命,”他说。不仅是扎西,有着虔诚宗教信仰的人们大多反对这样极端的处理方式。 2016年5月,寺院和乡政府合筹50万元,建起了流浪狗收容中心。在玉树,这是全州第一个政府和寺院合作收容流浪狗的地方。 在沿着河岸进入毛庄的道路旁大约有近千只流浪狗被圈养在铁栏后。寺院号召几户牧民捐出了50来亩大的牧场,作为基地。 在收容中心开门的那一天,几百人手拿着长长的套索满大街寻找流浪狗。套住它们的脖子,由专人负责进行了简单的绝育手术后,这些狗被投了进去。 “藏獒在市场上没什么价值了,被扔的狗就越来越多。”扎西说。在玉树,几乎家家户户养狗,尤其是在人迹罕至的草原上,以忠诚和勇猛著称的藏狗,是牧民保护牛羊不被狼群等野生动物袭击不能缺少的帮手。但曾经被卖上天价的藏獒,改变了这一切。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51岁的尕格亲历了这个市场的兴起、顶峰到最后崩盘,“跟赌博一样。” 2004年前,他在各地的寺庙里以作画和雕刻为生。回到家乡后听说养狗成了一门生意,于是也参与进来。先是从亲戚那里买了条狗,然后通过配种、繁育,慢慢的做成了拥有几十条藏獒的养狗场。在市场走上坡路的时候,他只需要坐在家里,就有买家们千里迢迢找来。 彼时,从玉树到毛庄的公路,还只是一条沿着子曲河岸逆流而上的狭窄土路。即便现在,人们也得经西宁飞往玉树,再在宽敞平整的公路上行驶至少4小时才能到达毛庄,但天价的藏獒让人趋之若鹜。东部来的买家们跑遍了这里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庄。 再后来,尕格就自己拉着狗跑了出去。先把十几条体型硕大无比的狗拉上装上货车,运抵西宁,再从那儿经由火车转运,辗转到山东、北京等地。藏獒市场最红火的时候,他的一条狗卖了200万元。 不过,繁育的风险也很大。市场上并没有什么标准可言,一只獒好不好全凭买家的喜好。通常来说,那些通身长毛、四蹄粗壮、头看起来像公狮一样的藏獒会受到欢迎。但并不是每一只狗生下来都长这样。好的被人买走成了獒,不好的留下,变成了没有什么身价的狗。 对于青藏高原上的人来说,这些狗在他们口中都唤作“切”,并没有差别。 流浪狗 南京农业大学2008年对藏獒的一项基因分析(Origin and phylogenetic analysis of Tibetan Mastiff based on the mitochondrial DNA sequence)认为,这些狗可能由4.2万年前的灰狼演化而来。而中国科学院上海生命科学研究院等机构今年12月发表的研究(Genomic Analysis Reveals Hypoxia Adaptation in the Tibetan Mastiff by Introgression of the Grey Wolf from the Tibetan Plateau)进一步表明,它们对高原环境的适应力可能来自于高原狼,与平原狗比起来,它们与灰狼的血缘关系更近。 那些一夜致富的故事不断地冲击着高原上各个村庄,在玉树,和冬虫夏草一样,藏獒很快成为许多家庭的重要营生。 然而好景不长。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