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龙:创新很难的,想得头都大了,每天都在想用剧情、用演员的配搭、用不同的环境去改变所有的动作。其实真正的动作已经到尽头了,除非你是拍超级英雄,用很多电脑特技,那就还有很多空间,我们这种拳脚功夫没有太大变化了。只是我很聪明的地方在于,比如《十二生肖》,直播,拳脚在沙发上打,这其实跟在台上打、桌上打是一样的,但换了个环境观众就会觉得很新鲜。 拍一个好的动作片,要有钱、有时间、有好的武术指导、有好的导演,还要有好的环境。今天我们中国为什么只有一两个人才能拍出好的动作片,就是因为没有这些条件。而且到了后面,我都会自己剪辑,这是有很大差别的。 记者:美国的片方通常都会把最终剪辑权握在自己手里,很少有导演可以有这个权力,演员就更少了。 成龙:没错,但我现在签的合同就是我有终剪权,一开始就讲好。但我也公平,你剪得好我就按你的剪,剪不好就按我的方法。 好莱坞的技术进步得很快,但剪我这样的东西还是我们的传统,这是剪辑技巧跟中国功夫结合得很微妙的地方。而且我的打法跟别人不一样,很多人的打法就是一拳出去、按照一个节奏打,我的打法是有韵律的,就像音乐一样,观众看起来就会跟着韵律,无形中有一种兴奋感,如果始终按照一种节奏打,前面两拳还可以,十拳下来,观众就会觉得很无聊了。 记者:成龙电影的风格是由很多小细节一起雕刻出来的,而这些小细节都是精心设计的。 成龙: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这些我以前都不教别人,现在我通过镜头慢慢教人家,因为我觉得我应该让年轻人知道这些。我很用心地去研究每一件事情。比如,因为是动作片,讲对白的时候你都要有动作,这里面很多学问。你看我的电影里面,一个人一边讲话一边把椅子挪一下,再推过去,坐上面转个圈……这都是有美感的,椅子怎么转、转到什么程度、用什么推着转,这些小细节都是设计过的。 “走出去”真的没有捷径 记者:在好莱坞发展几十年,现在的好莱坞对中国演员、中国市场的态度跟过去有什么差别,您应该体会最深。 成龙:我刚去美国拍电影的时候,美国人不会认同你的动作,不会在意你的想法,你讲话根本没人听。有时候他们提出一些要求,我说我不能做,他们问为什么,我说因为香港没有人看,他们会说“香港不是我们的市场,不用管香港”。香港回归后,我再讲到中国香港,他们会说“中国不是我们的市场,不用管中国”……我那时候觉得,即使中国不是你们的目标市场,你们也不能瞧不起中国人。 到今天,他们会在拍片的时候问我,中国人喜欢什么?你觉得这个名字应该怎么改?任何事情他们都要看中国,还是因为中国强大了,中国电影强了,中国市场变成了全球大票仓,我真的很骄傲。中国人讲话没人听的时代过去了。 记者:但目前中国电影在海外受欢迎的还是动作电影,多样化的题材要“走出去”非常难。 成龙:主要是因为语言、文化上的差异。美国的电影文化有100多年历史,他们的语言、音乐、牛仔裤,早就在全世界传播了很多年。中国对外开放的时间还不长,我们还需要很多时间才能把中国文化和中国人的生活方式传播出去。其实这种传播现在已经开始了,美国人来拍《功夫熊猫》《花木兰》,拍中国题材的电影。当然,现在真正在国际上有传播力的中国电影还是以动作片为主,尤其是我个人的卖命的动作片。他们想象不到一个人怎么可以做这么卖命的事情,而且这五十几年来我没间断过。 记者: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中国文化的一个符号吗? 成龙:想都没想过。我入行的时候是一个童星,到了不大不小的时候就做特约演员,身上插把刀躺着,淋着雨,导演喊:“眼睛不要眨、肚子不要动!你的肚子还有动!”我就赶紧不动。怎么会想到今天会拿到奥斯卡?真的是难以置信。 记者:好的明星在国际文化传播上有巨大的品牌效应,美国有很多在国际上都知名的明星,但中国却非常少,凤毛麟角,您认为原因是什么? 成龙:我们的文化到现在其实还没有真正“走出去”。有一次我听人说,我们的歌剧在美国演出的时候场场满座,我就问他,坐的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他说都是中国人,我说那就不是真正地“走出去”了,要是坐在那里的70%、80%是美国人,我们才叫走出去了。就像百老汇的音乐剧《猫》,台上的演员唱《月光》,台下观众都是中国人,这才叫真的“走出去”了。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