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监狱出来到涡阳县城已经晚上了,回村的公交车也没有了,他原本想在县城住一晚,毕竟大周庄距离涡阳县城有20多公里。但他心里急,想回家。 私家车主问他要50块钱,“那时候公交车才几块钱,我就自己走回来了。”他买了两大盘鞭炮,要到村头的桥上放一放,抱着鞭炮徒步赶着夜路。“胳膊累酸了,就走走歇歇。” 监狱里呆了10年,外面变化大,加上夜路,他一开始走错了,走到了隔壁乡镇的村子,后来问了人才找到回村的路。到村里已经是后半夜。 放了鞭炮,母亲告诉他,妻子带着女儿和儿子去娘家走亲戚了,几天后妻子从娘家回来,他才知道, 未满16岁的女儿在他出狱四五个月前喝农药自杀了,而眼前的妻子也已经患上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收拾女儿的书本时,他在一本书中发现了女儿写的信。“说‘我爸是劳改犯,同学们说我’,孩子大了,懂得多了。”周正国说。看过信的同村村民告诉澎湃新闻,信上说,她爸是杀人犯,她妈是精神病,她受不了家庭的压力、学校里的指责。大周庄村党支部委员周建德证实,周正国女儿是喝农药自杀的。 周正国妻子精神分裂症状已经12年多了,在周正国被抓7年之后开始犯病。医院的诊断这样描述她的症状,“凭空闻语、被害感”;“总说一些鬼神相关的话,一会儿说孩子是神赐的、应该叫‘天赐’,一会儿说自己的一切都是神安排的,对周围人时而点头鞠躬,时而连声答谢”;“坚信有人要害自己,也要害家人”。 周正国回家后,开始带着妻子治疗,但时好时坏。她已经记不清楚女儿去世具体的时间了,只是不停说“她爸跟她亲得很”。 妻子说这些时,50岁的周正国微驼着背,就坐在旁边,不言语,眼里噙着泪。他还保存着女儿初二时团员证的第一页,照片上女孩紧皱着眉头,周正国把这张团员证跟自己的案件材料放在一个文件袋里。 周正国至今保留着的女儿初中时团员证的第一页,不满16岁的女儿在他出狱前喝药自杀。 澎湃新闻记者 邵克 图儿子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两三个月前,本来女方都答应了的一门亲事还是黄了。女方父亲说,周正国当过劳改犯,名声不好,加上他妻子又是“精神病”。大周庄党支部委员周建德也称,在农村有一个患这样疾病的婆婆确实不好办。 妻子的病也让周正国不能安心挣钱,他现在在浙江一处建筑工地当小工,要不时回家照顾妻子。 “每月询问一次,一定要跑出个结果” 和周正国一样,专门从外地赶回来去安徽省高院询问复查进展的还有周在化和周家华,周在化11月4日当天下午便赶回江苏昆山工厂了。 周家华在家里待了两天。当年,他经历了从死刑到死缓的判决,后来减刑7次,于2015年2月刑满出狱,他还在监狱里通过了职业技能考试。 出狱的这4人都忍不住控诉被警方审讯时的遭遇,周家华两个膝盖上面至今留有明显的疤痕,他说阴天下雨的时候,膝盖会痒。 但安徽省高院2000年做出的生效裁定称,公安机关、检察机关以及部分办案人员已出具材料,证明在办案过程中没有对犯罪嫌疑人、证人逼供诱供的现象。看守所也出具材料证明,5名犯罪嫌疑人在关押期间,未发现外伤。 周家华和妻子现在在苏州的服装厂打工,老板知道他的情况,还特意说申诉是大事儿,每个月给他两三天时间让他专门跑申诉。火车票攒了一堆了,他说要继续跑,一定要跑出个结果。 周继坤依然在服刑。他的小儿子今年就没有外出打工,在家里养病。23岁的他患上了腰椎间盘突出,医生的建议是多休息。他初中没毕业就在昆山汽车模具厂打工了,“年纪小,不懂事,厂里干活累得吧”,母亲张侠很无奈。 出事前,周继坤在镇里面的农机站上班,两儿一女,在农村是令人羡慕的家庭。申诉这么多年,妻子张侠觉得,“关键是苦了孩子”。女儿不愿忍受学校内的指指点点,辍学外出打工,之后远嫁四川。“不愿意回家,怕别人说她”,张侠说,“好在现在儿女都大了,也都理解了。” “一直在希望中等,又两年多了”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