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吴小翔
如果不仔细观察,你很难发现杨希(化名)是个盲人。 她时髦,好看,一张巴掌脸在波波头和大墨镜之后。说话时,她会笑盈盈地把脸转向你,像在盯着你看。 只有当阳光强烈时,才能发现墨镜后的空洞。两只眼睛被挖掉之后,她没有装义眼。时间久了,眼睛周围一点点塌了下去。她说话的时候,额头最下方像埋伏了一层翅膀,窸窸窣窣地上上下下。 杨希害怕这无法控制的抖动,同样无法控制的,还有干枯萎缩的眼眶里随时会出现的分泌物。她不得不经常把手伸进墨镜里擦,这是一个爱美女人的尴尬时刻。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流过眼泪了。随着眼睛的离去,眼泪也渐渐消失了。她可以平静地说起19岁时,订婚的男友怎么挖了自己的双眼。26岁时,她如何用斧头砍死了对她家暴的第二任丈夫。 这个爱美爱笑的女人的命运,在不同男人手中传递,一路下沉到越来越深的黑暗之中。 每日人物(ID:meirirenwu) 杨宝璐发自陕西 17岁出门远行 3月14日,在温州做了半年多的盲人按摩之后,杨希决定回家了。 从温州到西安,火车要坐33个小时。她尽量不吃饭不喝水,免得上厕所——再没有什么比一个盲人穿过人流在火车上去厕所更麻烦的事了。 火车轻微持续的晃动让她昏昏欲睡。正是陕西油菜花开的季节,山上一抹抹明晃晃的鲜黄色,是她对颜色最长久的记忆。 17岁那年,她第一次出门远行,也是油菜花开的时候。她坐在哐哐当当的绿皮车上,一路在窗边看着风景到了广州,有了一段逃离的时光。 她的童年并不快乐。住在西乡高川镇深山坳里,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的她被剥夺了上学的权利。她至今记得,每次同龄孩子上学回来,她会去翻开奖直播们的书包,不认字,就看书上的娃娃。 母亲曾经劝过,父亲丢了一句,女娃笨乎乎的,上啥学。闹就打。打到10岁,她不闹了,太晚了。喂猪,采茶,是她的日常生活。 但实际上,杨希是村子里最巧的采茶姑娘,别人一天挣3块钱,她能挣5块。她的漂亮也让人印象深刻。至今山脚下的裁缝还记得她穿着一件红色棉坎肩的样子,“真是好看”。 她爱美,在广州打工的时候,曾经花一个月的工资买了相机,一有时间就去公园照相。她有了支配金钱的自由,发了工资总是乱买东西,10块钱3盘的磁带不知道买了多少。像是弥补童年的缺憾,她还喜欢买洋娃娃、玩具这样孩子气的东西,到年底的时候,也没有攒下来钱,连回家过年的路费还是父母寄来的。 即便这样,今年36岁的杨希从不怀疑,在广州的那一年,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了。 最后的红色 杨希14岁的时候就有人上门提亲。她是个泼辣姑娘,直接问到媒人脸上,你们是不是太穷了,想赚本港台直播这份钱。 拖到了17岁,母亲给她订了一个外人看来还不错的亲事。未婚夫曹洪平,采石场的工人,人看起来老实厚道,父亲又是村支书。曹洪平一眼就看中了杨希。 杨希有时候也会想,如果两个人当年安安稳稳地结了婚,现在的她也是一个普通的妻子和母亲,在山里过着平静的生活。 她不明白自己不想早结婚有什么错。 订婚后,曹母摆出了架子。考她会不会做鞋,不会要到家里学。杨希是个急脾气,纳鞋底手上扎了两个眼,不肯再学。杨希觉得自己是新一代的人,“现在谁不买鞋穿”。还没进门就有了婆媳矛盾,杨希更抗拒结婚。 这么僵持着,直到那天出了事。 1999年的4月19号,杨希清楚地记得这个日子。当时她在茶园采茶,最后一次在阳光下看到绿到几乎透明的茶的新芽。 杨希至今怕血。在新闻里一听到车祸或者死人,只要跟血沾边,她都会感到一阵酥麻从脚跟蔓延上来,像蚂蚁顺着腿往上爬。红色,是她最后看到的色彩。 因为口角,男朋友曹洪平毫无征兆地把她摔在地上,徒手抠出了她的眼睛。 “血一下子涌出来,感觉脸上全成了窟窿,本港台直播想喊,一张嘴,嘴里全是血,一口口喷在开奖直播身上。本港台直播什么都看不见了。开奖直播拼命拽本港台直播的眼珠,拽不断,就用钥匙割断了本港台直播眼球上的筋。不疼,本港台直播真的不觉得疼,整个人是木的。本港台直播一直想快完了吧,快完了吧。本港台直播就想能逃出一条命来。” 血把周围的土地都浸红了。曹洪平跑了。开奖直播提着挖出来的两只眼睛去自首。自首前开奖直播去河边洗了手,把两只眼睛也在水里过了一遍。 杨希被抛在黑暗里,她躺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她能发出声音,一个本家侄子听到呼救,跌跌撞撞地叫来了她的母亲。 母亲周欣芳永远忘不了那一幕:杨希长长的头发盖在脸上,她拨开来,看到了流血的眼眶。 周欣芳把女儿背下了茶园。茶园高高低低,深一脚浅一脚。她记得,杨希在她背上不停地哭。她说你莫哭,你哭本港台直播都没力气背了。杨希不哭了。一路沉默着,母女两人下了山。 恨开奖直播?开奖直播都死了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