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从花床上醒来,首先听到的就是一种清脆的声音,叮呤叮呤,像风铃的声音一样好听,那是你的笑声,我立即就被吸引住了,我很想看看是谁会这样笑,我的愿望很强烈,从花丛中散发的气体分子就都朝我聚拢来……” 于是,从蝴蝶兰花丛中飘浮的气体分子越聚越拢,最终聚成了一个花仙子——有了仙子的模样,长着眼睛和耳朵。 “叮呤叮呤”的笑声!在人群中,我一般只能听到嘻嘻哈哈的笑声,叮呤叮呤的笑声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我自己也无法想象出来,我不知道在没有人的场合,我独自微笑的时候,我会发出叮呤叮呤的笑声。我还以为自己的微笑是无声的呢。看来,无声的微笑并不真是无声,而是一种纯净清脆的声音,像一把精致的小提琴第一次在深夜弹出流水似的叮呤叮呤,像山谷里的小溪第一次跳下白石,叮呤叮呤…… 我相信,只有精灵才听得到无声的微笑里清脆的叮呤声。 白雪仙童继续说:“我抬起头、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你。你一个人坐在书桌前,一边看书一边看微笑。你的脸上是花朵组成的——很美丽的花朵,我想,你也许也是一个花的精灵吧……” “哦,原来是这样。”我说。我看不见自己独自微笑的样子,想来一定是很美丽的,因为白雪仙童从我的脸上看到了花朵。 我越来越愿意留在家里了。我谢绝了一切应酬,下班后就回到家里。每当我坐在书桌前,打开一本书阅读的时候,我的心灵会特别安宁。 白雪仙童对我的书也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不认识字,我就教他识字。他非常喜欢识字,也喜欢听我读故事。当他看到一个个字组成一个个词,写成一句句话,变成一个个故事的时候,他瞪着惊奇的眼睛,说:“哦,原来字是有魔力的!你瞧!” 他趴在我摊开的书上,朝上面吹气,那些字就像音符一起飞起来,随着翻飞的字符,绿草地、红蜻蜒、蓝色的湖、白色的兔子、蔚蓝色的森林像一幅幅画,在我的面前展开来……我好像乘坐着这些翻飞的字符在大自然中飞翔,我闻到的清草的气息,看到红蜻蜒就在我的身边飞舞,我看到兔子在草丛中跳过,兔子毛绒绒的尾巴尖还碰到我赤裸的脚踝…… 我笑了。这一回,我听到了自己银铃似的笑声,我知道我的脸上一定又开出了美丽的花朵…… 天气越来越热了。那天我下班回来的时候,脱了自己的春装,穿上夏天的衣服,还觉得空气中有一股闷热。 起风了。风摇动窗外的树,树叶纷纷扬扬,地上落了厚厚一层叶子。 这是春天的落叶。大自然换装总是庄重的,不让人察觉的。春天的落叶跟秋天不同。只要你细心,你会发现,你并没有看到落叶,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窗外的树已经换叶子了。 那天单位的事情让我心烦。我回家后好久才进入书房。 我看见白雪仙童躺在花床上,他的身上盖着一片花瓣。我之前从来没有看到到过他这样。我拎开那片花瓣,我发现他瘦了,好像没有精神。 “是不是空气太闷了,你有点不舒服?”我打开窗。 一阵风吹开窗帘,雨丝和雨的气息也随着风飘了进来。桌上的蝴蝶兰在风中摇曳,落下好几片花瓣。 这风让我觉得凉爽,我却看见白雪仙童牙齿发颤,浑身发抖。 我赶紧把窗户关上。 “你病了吗?”我把白雪仙童托在手掌里,他半躺在我的手心里,朝我笑,但我明显感到他笑得十分吃力,他脸上的笑容是拼命挤出来的。 “我应该怎么帮助你?”我问他。其实,我心里突然明白了,我看到现在虽然没有开窗,但桌上蝴蝶兰的花瓣还是一片一片往下落。 “花儿要谢了。”白雪仙童轻轻地说。 “花儿谢了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自欺欺人地说。 “你知道的,”他说,“我就是花,花就是我。” 花开总是有花谢的时候,我知道。每年春天,我们都会看到大自然里有万千朵花开了又谢,但从来没有哪一朵花的凋谢,有我桌上的蝴蝶兰凋落那样使我伤心。 “不,我会有办法的。”我说。 我捡起那些凋谢的花瓣,一瓣一瓣地,我想接回到花朵上去,那天晚上,我用胶水仔细地粘贴每一个花瓣,直到所有的花瓣全都回到了它们原来的地方。 “瞧,我说了我有办法的吧。”我对白雪仙童说。 白雪仙童安静地看着我忙碌,微微笑了。 花瓣虽然都粘了上去,我也注意到,花瓣的边沿开始显出焦黄的颜色。我又找出粉色的水彩笔,一笔一画,将变得焦黄的花的边沿画成鲜嫩的粉色,就像还刚刚绽开一样! 一直折腾了大半夜,我才终于放心地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早晨,我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蝴蝶兰和白雪仙童。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