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文艺女神”林徽因,我本来不打算写文章,因为近年来一波一波的“发现”热潮已经让很多读者对她的故事烂熟于心了。几年前看电视剧《血战长空》,里面有个女性人物叫隽芬,是一位飞行员的遗孀,后来为另一位弟弟级的会拉小提琴的飞行员刘毅夫所爱,并成为一班航校学生的“名誉家长”。隽芬这个人物在《血战长空》中不是主角,也不太出色。但后来读《梁思成传》时,我惊讶地发现,梁思成夫妇在抗战中曾与航校学员结下深厚友谊,并充当他们的“名誉家长”。《血战长空》中隽芬的原型,看来是部分地来源于林徽因了。隽芬是一个富于母性的女人,这一点林徽因与她明显不同。但单是飞行员们的“名誉家长”身份落到年轻的林徽因身上,就够匪夷所思的了。更多资料显示,林徽因的抗战岁月确实与一群年轻的空军飞行员紧密相连,林徽因的三弟林恒也是其中一员。林徽因与抗战时期的空中战士的故事,很少有人知道,所以我想写出来。 1937年11月,日寇轰炸长沙,暂居长沙的梁思成、林徽因一家险些遇难,只得乘汽车取道湘西,逃往昆明。行至晃县,已经无车可乘,林徽因又患上急性肺炎,atv,高烧40度。晃县小城里到处是难民,他们不过是这难民大军中的普通一家。林徽因的儿子梁从诫回忆:为了投宿,父母抱着我们姐弟,搀着外婆,沿街探问旅店。走完了几条街巷,也没能找到一个床位。就在那走投无路的时刻,竟发生了一个“奇迹”:从雨夜中传来一阵阵优美的小提琴声,全都是西方古典名曲。令人颇有“如听仙乐耳暂明”之感。谁会在这边城僻地奏出这么动人的音乐?父亲想:这位拉琴的一定是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或许能找他帮一点忙?他闯进了漆黑的雨地,“循声暗问弹者谁”,贸然地敲开了传出琴声的客栈房门。乐曲戛然而止。父亲惊讶地发现,自己面对的,竟然是一群身着空军学员制服的年轻人,十来双疑问的眼睛正望着他。父亲难为情地作了自我介绍并说明来意。青年们却出乎意料地热心,立即腾出一个房间,并帮忙把母亲搀上那轧轧作响的小楼。(梁从诫:《悼中国空军抗日英烈》) 梁从诫在另一场合也说:就在雨夜中,听到有人拉小提琴,而且拉的是世界名曲,我父亲说这样的人肯定是一个外省人,可能还能够找到一点共同语言。凭琴声相认,这是逃难途中难得的浪漫。在彼时中国的穷乡僻壤,小提琴、世界名曲,当属文明的异质符号,那其实是一种文明与文明之间的相认。 1938年1月,经过39天的跋涉,梁家终于抵达昆明,与北平的好朋友金岳霖等重新聚首西南联大。晃县遇到的空军学员也来到昆明,经常三五成群来到梁家,加入他们的周末聚会。作家萧乾回忆到他们在昆明的聚会,说徽因就像往时谈论文学作品那样,充满激情地谈论着空军英雄们的事迹。不久,林徽因的弟弟林恒也进入空军学校,那些学员与梁家的友谊因此更加密切了。他们把梁和林当作兄、姊看待,无话不谈,包括倾诉他们的委屈和痛苦。有时他们还一起去郊游、游泳、唱歌、拉琴。1939年的林徽因才35岁,比这些飞行员其实大不了多少,何况她又是那样的“不老女神”。 一年之后,飞行员们从空军军官学校毕业时,由于没有亲属在昆明,他们邀请梁、林夫妇作为他们的“名誉家长”出席毕业典礼并致词。抗战时期中国空军飞行员匮乏,他们一毕业就要飞向蓝天,对日作战。按照惯例,他们每个人出征前都要留下亲人的联系地址,以备身后之用。这些年轻人的家多在敌占区,不便联系,后方没有亲属,他们就留下了梁家的地址。中日空军力量悬殊,他们很快就在惨烈的空战中一个一个为国捐躯了。是梁家,在他们生命的最后阶段给了他们快乐、温暖的情谊,这可贵的人间正能量。梁家开始一次又一次收到部队寄来的阵亡通知书,以及他们的日记本、钢笔、照片、喜爱的西洋唱片和留声机等私人遗物。接到第一个牺牲的陈桂民的阵亡通知书和遗物时,梁家还没有意识到,atv,这将成为一种常规做法。对于易感的林徽因,这是多大的心虐!想想徐志摩因空难而死,更可以理解林徽因对于飞行员之死的痛楚,那一定是近乎恐惧了。每一次接到遗物,作为“名誉家长”的林徽因都捧着它们,泣不成声,心都“炸成了窟窿”。最后一个牺牲的是梁思成夫妇视如亲弟弟的林耀,他的死给梁家带来更沉重的悲伤。林耀与梁家的感情本来就更深,梁家是他的情感寄托,林徽因是他的知心姐姐,加上他当时是梁家的飞行员亲人中唯一的幸存者了,他们之间自然更有一种相依相惜。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