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树材质,木纹细腻,缭绕在厨房烟火里,每天都用它切菜。 这木头有弹性,曾经是一棵树,春夏秋冬,那些叶菜,肥红绿瘦,砧板上有时令。 案上切茭白,窗外鹧鸪啼。茭白沾着细圆的水浮萍,先在砧板上被切成一个面,再斜切成丝,一缕条、一缕条的细丝。茭白在初夏上市,还吐着湖荡的水气。茭白躺在砧板上,两三棵,三四棵,随意疏疏摆放,旁边再配一把茎绿根白的小米葱,就构成了画家笔下的水墨小品,透露生活本意。 红苋菜也在初夏上市。红苋菜的根须老长、老长,砧板上切红苋菜,要把老根须剔掉,要不然红苋菜做成菜,显得菜老叶老。 砧板时令,不求山林清供,刀鱼江鲜,它就是一个生活场景。 一淘箩青虾,搁砧板上,活蹦乱跳。雄虾长胡须,雌虾弯腰抱籽,从齐白石的宣纸上蹦出。菜市上的虾,几十元一斤;齐白石的虾,一幅、七八只,卖1.2亿元。 丝瓜,刨去皮,温润青绿。有一道菜:“丝瓜油条汤”,好多年没有吃过了,小时候外婆常做,有油条的软烂,丝瓜的清香。丝瓜是乡下亲戚送的,油条买的桥口那家油条店,现在的丝瓜没有丝瓜的滋味。 小青南瓜、浑圆,黄圆南瓜、也浑圆。摆在砧板上,不吃,也好看。两只圆圆的瓜,在它们从藤上摘下来之前,互不相识。 夏至吃苦瓜,苦瓜微苦,苦味钻到舌头下面。菜中要咸,要甜,也要点苦来调节味蕾。 癞葡萄,在砧板上一分为二。黄皮红瓤,吮它的籽肉,含在嘴里甜津津的。癞葡萄表面粗糙,被人常误作苦瓜,就连汪曾祺也不例外。汪曾祺说:“"苦瓜"之名,本港台直播最初是从石涛的画上知道的……到了昆明,一看:哦,原来就是癞葡萄!” 这个世界有许多东西都很相似,比如,小螃蟹与小蟛蜞,癞葡萄与苦瓜……其实癞葡萄是癞葡萄,苦瓜是苦瓜,外形相近,基因不同,就像青蛙是青蛙,癞蛤蟆是癞蛤蟆,虽然它们在童年也很相似。癞葡萄是圆的,苦瓜是长的,长到一定的时候,癞葡萄站立不动,苦瓜被地球引力不断拉长了。 到了伏夏,冬瓜一片片地切,切出了玉树临风,蝉上高枝。一个人口中有苦味,冬瓜海带汤最妥帖。如果嘴里寡淡,冬瓜汤里多放点盐。 做菜有其节奏和特点。小时候,外婆将青毛豆与狮子头合蒸,在白果树砧板上,将五花肉剁碎,剁成肉泥,弄得满屋噼啪作响。 袁枚《随园食单》说豆芽,“柔脆,余颇爱之。炒须熟烂。作料之味,才能融洽”;豇豆,“炒肉,临上时,去肉存豆。以极嫩者,抽去其筋。”这两个老相识,合夏韵,匍匐在砧板上。 砧板是圆的,时令也是圆的,在一个圆形的空间里,时令与果蔬,不期而遇。 (责任编辑: HN666) 分享到: 0 个人觉得赞好文章 点个赞您已经赞过了+1 (责任编辑:本港台直播) |